物微情浓

几年前，窗前——

我姥爷，专注着，抿着嘴，眉毛拧成一条灰色的直线，落日仿若半透明的墨油纸一点点铺展开来，剪出了姥爷微微弯曲的背影。

只因为我不经意的话，笔袋上魔术贴不好使了，他就开始到处找针线，翻遍了整个不太大的房间，夕阳透过窗前老榆树的叶子，细碎地洒在他肩头，浅红、黛绿、藤黄，他的针线盒里颜色跳动着。

一把躺椅，一张小凳。我就和我姥爷对坐着。

晚霞给他脸上的皱纹染了色，一道一道，好似皴开的水彩；银白相间的白发一层层，类似旧时的白苇。

眼前的，姥爷嘴角的微笑又收敛了回去，消失在了他重新聚焦的注意力中，时间过得很慢，阳光赖在他的背上不想走，渡过了一层轻盈而又厚重的金边。他鼻翼翕动着，偶尔放下手上的活，对阳光里细小的尘埃看得出奇，那双眼，看透了人间沧桑，折射出一种黑夜般的深沉，然而面对着他孙女的笔袋，眸间不常见地透露出星辰的闪亮与春水的炽热，那份纯真的热爱，照亮了我，温暖了我。

“姥爷，您缝得真好。”

“看来没老，当年的手艺还没丢，嘿嘿。”

他似乎在感觉手上的线缝错一针，赶紧回一针，又继续向前赶去。

今日的细心仔细与往日的大意对比太过鲜明。满是皱纹的手与光滑细腻的布料反差太大，在违和的一切中，我深爱着生活的细碎，细碎间，我窥见青葱的岁月；细碎间，我窥见烟火的人间；细碎间，我窥见亲情的美好；细碎间，我窥见了所谓诗与远方。

“喏，整完了。”完成了？完成了！我伸手接过了笔袋，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按扣，他站起身来，点起一根烟，猩红的烟头闪了闪，姥爷满意地看着，像是个艺术品，不，就是艺术品！

他收起手中的针线，一步一步回屋，消失在夜晚的雾霭中。

月亮出来了。

你问我什么是爱？

答曰：

物微，方见情浓——尾记